许衡

人间虽好

#慢热#

#陈长生x芙蕖#

第八章


“长生，我疼……”

陈长生坐在芙蕖的床边，看着她的睡脸，脑子里都是她在他怀里喊疼的声音，她说她疼，他却只能拍拍她的背，什么都做不了。即使是用他的血也毫无效果，他的血里蕴含星辰之力，对于别人来说是救命良药，可偏偏对于她来说根本无法吸收。

陈长生想起那日在摘星学院对她所说的话，他让她去嚣张任性，他会护她周全，可是现在的一切都在告诉陈长生，他做不到。

陈长生掀起左臂的衣袖，银线一天天的蔓延，他连他自己都救不了，如何去护她？

“长生……”芙蕖似乎睡的不太安稳，手一直紧紧的攥着陈长生的衣袖。

陈长生握住她的手，“我在，芙蕖，安心的睡吧。”

那日她问他，为了什么？

其实陈长生自己也不知道，他心里明明很清楚，这些典籍他早已看过根本没有关于琴川或者天墉城一丝一毫的记载，他却还是一个字一个字的重新翻读，唯恐看漏了哪个字，兴许……兴许芙蕖真的只是来自哪个他不知道的山上，兴许不像他想的那样她不属于这里，兴许他可以不再害怕哪天一睁开眼睛，她就不见了踪影。

他以为她察觉不到的，他以为还能再骗她一阵子，让他以兄长的名义在她身边多照顾她一阵子，可惜啊，他的小姑娘有的时候太聪明了。

她总说他是最聪明的，但他有的时候情愿傻一点，可以看不出她想家，可以看不出她对常常提起的那个大师兄的牵挂，可以看不出她想要回到属于她的那个地方。

他既希望能找到让她回去的方法，让她开心，又害怕找到让她回去的方法，她会不会毫不犹豫的舍弃他，去找她的大师兄？

这些话他不敢跟她说，他是一个将死之人，又何必说这些扰乱她的心，他的小姑娘应该肆无忌惮的在阳光下大笑，在风雨里也不必害怕淋湿，在陈长生的心中，芙蕖本就应该是那样的性子。

陈长生还记得他们刚刚认识的时候，他通过了师父的考验回来时遇见了她，她骗他说衣服里有青虫，他被吓了一跳，她笑的格外开心，像只狡猾的小狐狸，享受着捉弄人的乐趣，那个时候陈长生便知道她才是真正的她，出奇的可爱。

自那以后，他的目光总是忍不住看向她，看着她一点点的放下心防，在他面前露出本来的样子，他很开心，这是不是代表她开始信任他、依赖他了？

但当唐三十六出现的时候，她毫无掩饰的表现出了她的任性，他有些不确定了，所以才会问她是不是喜欢唐三十六，幸好不是，他的暗喜她不知道。

他给了她承诺，狡猾的用兄妹的名义绑住她，让她更加依赖他，但当唐三十六和她站在一起时，他又有些后悔了，所以才会告诉唐三十六他们不是真正的兄妹，有些事情该知道的人还是要知道的。

陈长生就这么在芙蕖的床边坐了一夜，每每她在梦中呼唤他的名字的时候，一遍一遍的回答，“我在。”

可是，如果他不在了呢？

胡思乱想了一夜，陈长生还是没有想出一个让他放手的理由，每一个他刚刚想好的理由都会被她的一声轻唤推翻。

陈长生握着芙蕖的手，他想要护着她，想要名正言顺的牵起她的手，拥她入怀，他的时间不多，必须要在短时间内逆天改命，变得强大，那样的他，才有资格对她说出心中的恋慕。

芙蕖睡了一天一夜才醒过来，一睁开眼睛就看见坐在身侧的陈长生，他像是一直没合眼，眼里有血丝，见她醒来，连忙扶她坐起，拿过一边一直温着的粥，喂给她，“你一天没吃了，喝些粥，别饿坏了。”

芙蕖张口，一勺一勺的吃了下去，直到一碗吃完，“长生，你吃了吗？”

陈长生放碗的手顿了一下，“我当然吃了。”

芙蕖轻笑，“撒谎。”

陈长生跟着她笑了起来，“好，我一会儿去吃，你感觉怎么样，还疼不疼了？”

芙蕖试着动了动右臂，似乎已经没什么痛感了，这倒是得益于她与这个世界的禁制了，这魔气根本无法入侵，只在最开始的时候发作，后来便渐渐消散了，“已经不疼了。”

“那便好，还要再休息一下吗？”

“不用了，倒是你需要去休息一下。”芙蕖轻轻的推他，“快去睡一会儿，我没事的。”

陈长生点点头，却还是坐在她床边没有要走的意思。

“芙蕖，你醒啦！”落落风风火火的跑到门口，看见芙蕖已经清醒，小跑着到了床前，想拉起芙蕖的手查看一番，却冷不丁对上了陈长生的眼睛，不自觉的哆嗦了一下，立刻站好，“先……先生，我来看芙蕖……我还带来了很多药材，在外面。”落落伸手指了指外面，看陈长生不说话，又放下了手，低着头一副要挨训的样子。

芙蕖有些不明白了，怎么落落见了长生是这副样子，“长生，落落来了，你就去休息一下吧，她会陪我的。”

“对啊，对啊，有我在，先生你放心！”落落信誓旦旦的说。

陈长生将碗筷收拾一下，“我去看看你的药怎么样了，你老实躺着。”见芙蕖乖乖点点头，又看向落落，“不许闹她。”

落落点头如捣蒜，连连应是，看见陈长生出了门才放松了，坐在了芙蕖旁边，“终于走了。”

“落落，你怎么了，怎么好像很害怕长生一样？”

落落拉着芙蕖的手说，“芙蕖，你是不知道啊，那天你晕过去之后，先生带你回屋治伤，过了一会儿他出来说你没事了，向我询问当时的情况，我就一五一十的说了，结果他仅凭我的描述就猜出那个魔族的步法是耶识步，真是厉害，连金叔叔都不知道呢！”

芙蕖一脸理所当然，“那是，长生可聪明了。不过你为什么会害怕长生？”

落落现在回想起陈长生得知芙蕖是为了救她才受伤时看她的那个眼神，还有些心有余悸，只是这不好说与芙蕖听，“这……我这也不是害怕,是……是敬佩，对，敬佩！你受伤之后，金叔叔把那些来给我治病的大夫都给找回来了，结果全被先生赶出去了，有几个不服的，先生只问了几个问题，他们就答不上来了，就是一群江湖骗子。先生实在是太厉害了，我想过了，我要拜他为师，他这么厉害说不定能解决我们妖族的经脉问题呢！”

“妖族经脉问题？”

“是啊，我们妖族经脉与人族不同，修习人族功法之后就会产生经脉紊乱的问题，无法继续提升修为，这次我来神都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的。先生这么厉害，一定能帮我解决这个问题的，芙蕖，你说先生会不会收我为徒啊？”落落一脸期待的看着芙蕖，芙蕖倒是不忍心打击她的积极性，“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凡事总是要试了才知道嘛，对不对？”

“那我就去试一试了！”落落像是受了鼓舞，站起身又跑了出去，丝毫忘了刚刚说要陪芙蕖的是谁，芙蕖看着她消失在门边的身影摇摇头。

“芙蕖，长生不在吧？”门边突然又探出一个脑袋，芙蕖一看是唐三十六，看他那鬼鬼祟祟的样子，觉得好笑，“长生在你就不进来了？”

唐三十六四周看了看确定陈长生不在，才进了门，手上拿着一个盒子，递给芙蕖，“这是我们家药铺的千年人参，你留着吃，吃完了跟我说，要多少有多少，别跟我客气。”随后坐在床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

芙蕖对于三十六这种财大气粗的行为已经习以为常了，便收下了，“我受伤的消息传的这般快吗？你怎么也知道了？”

唐三十六一脸得色，“我自有我的门路，你赶快好起来，我家新开了间饭馆，等你好了我带你去吃啊。”

“好啊。”芙蕖自然是来者不拒的。

芙蕖因为受伤的缘故被陈长生勒令在床上整整躺了三天，感觉再躺下去骨头都要散了，于是趁着陈长生不在，偷偷下了床，来到了院子里，阳光照在身上，才感觉活过来一样。

芙蕖一路走到了门外，竟看见轩辕破在门口扫地，“轩辕？你何时过来的？”

轩辕破抬头见是她，停了下来，“芙蕖，我昨日过来的，长生说你受伤在静养，我就没去打扰你，你没事了吧？”

芙蕖点点头，“没什么事情了，你既然来了就是客人，怎么能让你在这里扫地呢？给我吧。”说着就要去拿他手上的扫帚。

轩辕破把扫帚往身后一移，“没事，我就是闲着没事扫一扫而已，你手上还有伤呢，可不能给你。”

“我伤的是右手，左手可没事，你……”芙蕖余光瞥见一位白衣女子正往这边走来，看着很是熟悉，直到她走近了，才想起来，“你不是那日林中的姑娘吗？你的毒不要紧了？”

那白衣女子也认出了她，摇了摇头，“已经无碍了，那日还要谢过姑娘。”

“你师兄已经谢过了，我们也别姑娘来姑娘去的了，我叫芙蕖。”

“我是徐有容。”

“原来你就是徐有容。”芙蕖看着眼前的女子，此番容貌气度，也确实是世间少有，又想起陈长生此前不被各大学院录取与她之间的联系，便出声问道，“你认识陈长生吗？”

徐有容听到陈长生这个名字“你认识长生？长生与你提起过我？”

芙蕖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陈长生便是那日与我一同的人，他倒是没提起过你，是我猜到的。”

“原来他就是长生。”徐有容此番前来就是想见一见小时候带给她一段美好回忆的玩伴，没想到他们早已见过了，因着那日她有伤在身，再加上陈长生与她也没什么交流，只依稀记得他的医术很好，也是，毕竟他师父医术高超。既然之前见过面，彼此都很好，徐有容也算了了一桩心事，但是想起父亲之前提起过的婚书，她一心向着大道，并无尘心，这婚书还是要讨回来的，“请问长生他现在何处？”

芙蕖摇摇头，“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是去采药了吧，不然你随我进去等一等，他应该就快回来了。”

徐有容摇摇头，“我还有事要去处理，劳烦芙蕖帮我转告他，明日二更在奈何桥相见。”

芙蕖点头应是，徐有容便转身离去。

芙蕖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心情有些复杂，关于不被各大学院录取的原因，陈长生肯定是知道的，但他一直没有告诉她，这位徐姑娘在陈长生心中的地位一定不一般，不然他不会为了她被各大院拒绝却无动于衷，最后选择了国教学院。

芙蕖可是记得陈长生为了开启国教学院的大门可是闯了那一不注意就会丧命的剑阵，想来徐有容约他相见，他应该会很开心吧。

“芙蕖，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是不是伤口又疼了？”轩辕破见她半天不说话，面露不郁，还以为是她伤没有好的原因。

“没有啊。”芙蕖摸摸自己的脸，“我脸色很差吗？”

轩辕破点点头，“你好像不太开心，是因为刚才那姑娘吗？”

芙蕖笑了一下，“肯定是你看错了。”她怎么会不开心呢？陈长生去见徐有容而已，她为什么要不开心，没有理由啊。

“芙蕖，你怎么出来了？”陈长生背着装满药草的竹篓回来，正好看见站在门口的芙蕖。

“长生。”芙蕖喊了他一声。

“嗯？”陈长生看着她，她却低下了头，没有出声，陈长生皱眉，“可是伤口又疼了？”拉过她的右手仔细查看，伤口没有渗血的迹象，才松了一口气。

“芙蕖是因为刚才……”轩辕破刚想说明情况，就被芙蕖打断了，“没什么，没什么，我就是饿了。”

“饿了呀，我正好给你买了你最喜欢吃的糯米藕。”陈长生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她，“快吃吧，还热着。”

芙蕖接过还温热的油纸包，打开咬了一口，本来是她最喜欢吃的东西，这会儿吃起来却尝不出味道，“长生……”不想你去见她。

“嗯？”陈长生正翻动着竹篓里的草药。

“我刚才见到徐有容了。”却还是说了。